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席卷了凛冬城的暴雨终于渐渐停了下来。
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废旧仓库中,乌曼伯爵艰难地喘息着。
他现在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血沫,断裂的脊椎让他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身,但仅是上半身的剧痛就足以让他处于昏厥的边缘。
但乌曼伯爵仍然强撑着没有昏死过去,他还在竭力寻求着最后一丝生的希望。
“柯林,我知道是你,对不对?”
乌曼伯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人影,即使看不清对方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,即使此人的体型完全与柯林不同,但乌曼伯爵就是一口认定——
此人就是柯林·安格列!
柯林半蹲在乌曼伯爵面前,轻笑道:“你为什么认定是我?”
这样的问话基本就是肯定了乌曼伯爵的猜测!
乌曼伯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努力维持着冷静,回答道:“现在这座凛冬城里,希望我死的,也只有你了。”
“我也可能是柯林的手下呀?”
“如果你是柯林的手下,只会干脆利落地杀死我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看着我在死亡的边缘挣扎,享受着复仇的快感!”
柯林笑了起来,点头道:“伯爵大人,难为你都这个样子了,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,真是可敬可佩呀!”
乌曼伯爵没有理会柯林的调侃,用沙哑的语气继续说道:“柯林,当初派人去灰堡刺杀你,确实是我的不对。但是,你也已经刺杀了我两次了,辛西娅一次,瓦尔拉一次……
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怎么说动他们来杀我到的,但是,我觉得我们已经扯平了,毕竟当初你也没有死……”
“扯平?”柯林呵呵一笑,脸上泛起浓浓的嘲讽,“你不会真觉得我会放过你吧?”
“为什么不行?”乌曼伯爵急声道,“我可以向你效忠,将乌曼家族的军队都交给你统领……”
“呵呵。”柯林再次冷笑,“你的效忠?当初你不也是效忠圣希尔德公爵,但也没耽误你暗地里勾结圣席恩呀?”
“你若信不过效忠誓言,那就用利益捆绑如何?”乌曼伯爵再次开口,“你也知道了,瓦尔拉是我的亲生儿子,我已经将他立为正式继承人了,而你的姐姐嫁给了他,我们就是姻亲啊!
柯林,相信我,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!为你征战四方!
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!
当前的北境局势还未稳定,圣席恩家族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,而我,跟他们有化不开的血仇!
只要你放过我,我们可以联手挫败圣席恩家族的阴谋!
还有,北境公爵之位肯定是薇拉小姐继承最为合适!至于那个乔伊斯,我有办法让他彻底无缘公爵之位!”
为了活命,乌曼伯爵这会儿已经毫无底线了,无论柯林提出啥条件,他都愿意接受。
柯林笑吟吟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断求饶的乌曼伯爵,心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。
不过,他却没有理会乌曼伯爵的求饶,而是开始了审问:
“当初我和薇拉赶到金狮军团在奔流河的营地时,军团长纳尔逊骑士说他们已经提前收到了一份信,信中说,即将到来的公爵遗体会是假的。
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?”
乌曼伯爵立刻撇清自己:“这件事绝对跟我没有关系!”
“是吗?”柯林皱起了眉头。
他本来猜测乌曼家族跟莫里森家族暗中有勾结,这才让人在花语城掉包了公爵遗体,并试图以此来阻止薇拉接管金狮军团的指挥权。
“难道是圣席恩家族的阴谋?”本来柯林觉得莫里森家族作为圣希尔德家族的死忠,是不可能被圣席恩家族拉拢的,但现在看来,或许未必!
乌曼伯爵听到这里,有些无奈地说道:“当时我已经跟圣席恩家族决裂了,确实不清楚这封信是不是他们的阴谋。不过,觋先生对你很重视,如果他知道你和薇拉试图控制金狮军团,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的。”
或许是担心这样的回答没法让柯林满意,乌曼伯爵紧接着又道:
“而且,我还能猜到觋先生是指使谁去偷了公爵的遗体。”
“谁?”
乌曼伯爵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问道:“你们赶来奔流河的途中,有没有在花语城停留?”
“有。”
“那就对了!”乌曼伯爵断然道,“肯定是莫里森家族掉包了公爵的遗体!”
柯林目光微闪,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莫里森家族,所以,乌曼伯爵能猜到这个,肯定是知道一些东西。
“为什么你认定是莫里森家族干的?”柯林连忙问道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莫里森家族不可能背叛圣希尔德家族?”乌曼伯爵反问道。
“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忠诚,我只是觉得,莫里森家族跟圣希尔德家族联姻这么多年,几乎都快成了圣希尔德的旁支了,他们的利益跟圣希尔德应该一致才对,圣席恩很难策反他们。”
乌曼伯爵冷笑几声,又问道:“那你知道莫里森家族的历史吗?”
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柯林。
他翻了翻前身的记忆,果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。
曾经的那个乡下男爵之子,确实没啥见识。
“说说看。”柯林神色淡淡地命令道。
乌曼伯爵当然不敢取笑柯林的无知,连忙解释道:“其实莫里森家族原本并非北境领主,他们是在五百多年前才搬迁过来的。
而在这之前,他们的领地,就在东境!”
“东境?”柯林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“没错。”乌曼伯爵点点头,“更准确地说,是东北境!”
所谓的东北境,其实是三百多年前的称呼了。
那时候,东境还分为南、北两块领地,也就是东北境和东南境。
东南境的领主是圣普洛斯家族,也就是当今东境的主人。
而东北境的领主,则是圣席恩家族。
“这么说来,莫里森家族在五百多年前,曾是圣席恩家族的封臣?”
“是的,而且当时他们就曾疯狂追逐圣席恩家族之女,试图纯化血脉,让族中诞生一位圣骑士。
可惜,他们没有成功。
或许他们觉得是圣席恩家族的血脉和莫里森家族的血脉不太合适,想要另换一个圣骑士家族试试。
所以,莫里森家族才做出了一个举族搬迁的行动,来到北境,向北境公爵宣誓效忠,然后又开始疯狂追逐圣希尔德家族之女。
呵呵,真是一群执着的疯子!”
柯林也有些无语,这个莫里森家族还真是……奇葩。
“不过,这也不能说明莫里森家族现在还跟圣席恩家族勾结啊?毕竟已经过去五百多年了,现在的莫里森家族早就跟圣希尔德家族绑定在一起了,难道还会顾念旧情?”
乌曼伯爵摇摇头道:“不,我不是觉得莫里森家族是因为顾念旧情才会勾结圣席恩家族。”
“那是什么原因?”
乌曼伯爵目光幽然,缓缓道:“安格列子爵,你或许不知道,这已经不是莫里森家族第一次偷窃圣骑士的遗体了。”
“哦?”柯林心中一动,连忙问道,“难道他们以前也偷过?”
“是的。他们在东北境的时候,就曾试图偷窃过一位圣席恩家族的圣骑士遗体。不过,却被圣席恩家族发现了。
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,圣席恩家族才放过了他们,但却将他们驱逐出境。
这也是他们举族迁徙至北境的另一个原因。
所以,当您带着公爵的遗体路过花语城的时候,莫里森家族是无法承受圣骑士遗体的诱惑的!”
柯林这才恍然大悟,他此时也算明白了,这个莫里森家族根本就没有什么忠诚的观念,他们的家族使命就是弄清楚圣骑士血脉的秘密,从而让家族后裔中诞生一位圣骑士!
但随即,柯林又有了一个疑惑:“你怎么知道莫里森家族曾试图偷窃过圣席恩家族圣骑士的遗体?这个消息应该没有公开吧?”
确实,如果这个消息公开了,那莫里森家族绝对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,北境也不可能接纳这样一位亵渎圣骑士遗体的家族。
“我是在圣席恩家族的典籍中看到的这一段记载。”乌曼伯爵解释道,“觋先生将圣席恩家族的藏书都放在坠鹰城,当时我以为这是他对我的信任,现在想来……
呵呵,应该是为了教育他的亲生儿子劳伦斯。”
柯林愣了愣,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。
劳伦斯竟然是潘妮和觋先生的儿子……
好吧,柯林为绿帽子伯爵默哀了一阵。
“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?”乌曼伯爵小心地问道。
柯林摇摇头,目光渐渐冷冽的下来。
乌曼伯爵似乎意识到不妙,连忙叫嚷道:“等等,柯林!别杀我!我手中有一份圣希尔德公爵留下的遗嘱!”
“遗嘱?”柯林顿时愣住了。
“没错!而且,这份遗嘱中明确说了,要让薇拉小姐继承北境公爵之位!”
不得已之下,乌曼伯爵只能甩出一个重磅消息,希望以此活命。
柯林果然陷入了沉思。
半晌之后,才冷冷开口道:
“遗嘱呢?给我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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