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满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有点摇摆不定了。
“走吧,回去吧,出来这么久,爷爷应该担心了。”
郭振东看了她一眼,点了点头,放开了她,将笔记本装起来。
两个人并肩走出去。
谁曾想,才走出酒店大门,就遇到了陈定邦。
刚刚将几个客户送走,带着几分醉意的陈定邦转过身,准备坐上自己的车,一转眸就看到了郭振东。
“哟,振东哥,你回来了啊?”
“是啊,定邦,别来无恙啊。”
“还是那个样子,你小子,长期在微信群上也不说话,我们都以为你刻苦读书,力争做学霸,不想搭理我们呢。”
“没有的事,抓紧时间把学位攻克下来,也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去看微信。”
“嗯,回来挺好了,找个时间,我们大院里几个从小到大的哥们一起聚一聚。”
陈定邦说完,伸手拍了一下郭振东的肩膀。
“这个是你女朋友啊?……咦,这不是英麒的……”
看着头越来越低的乔满,陈定邦没有继续往下说,只是,他看了看乔满,又看了看郭振东,很尴尬地一拍手掌笑了一声。
“振东哥啊,我有点酒精上头了,你们忙,我要回去睡觉了。”
挥挥手,陈定邦转过身上了自己的车。
等车子开动,他从后视镜里看过去,却见郭振东揽住乔满的肩头,两个人慢慢地沿着街道走着。
心里颤抖了一下,陈定邦掏出手机,拨打霍英麒的电话。
从上上一次拍到他们温馨的照片,再到上一次霍英麒跑过来找他请教如何追求的问题,一个傲娇的男人能够为女人做到这一步,已经是深爱了啊。
可是,这个时间,酒店门口,郭振东和乔满的态度,已经让人不得不多想一些了。
“三哥,你在忙什么呢?”
“没有时间去喝酒,你约其他人。”
“三哥,你每天到底在忙什么呢?我就是想问你,上次,你看中的那个妞,还喜欢着吗?”
霍英麒一怔,似乎头有点晕乎,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夹,轻轻笑起来:“关心三哥的终身大事啊?”
“可不是嘛,三哥幸福,我们才能开始追求幸福。”
“臭小子,少和我贫嘴。”
“不在你的身边吗?”
霍英麒也不隐瞒:“嗯,刚各自回家了。”
“三哥啊,有时候还是应该将自己的女人看紧一点,比如,各自回家了,还是要打电话多问候一下,关心家里冷不冷啊,睡觉会不会想你啊……”
“你小子,怎么突然这么积极起来,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?”
真是敏锐啊!
陈定邦一怔,随即说:“不是,刚喝酒出来,看着大街上成双结对的,想着三哥,就觉得很想和你聊聊天。”
“早点回家睡觉吧!我还有点资料没有看完,现在没有时间陪着醉鬼聊天。”
霍英麒挂断了电话,陡然觉得一般情况下,陈定邦不会随便打电话的,一定会有什么深意。
吃晚饭的时候,爷爷一直在耳边念叨着。
乔满怎么还没有回来?乔满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?
他装作没有听见,几口吃完自己的饭就离开了餐桌。
现在听陈定邦这么说,还是自己看中的?大脑里搜索了一下,竟然觉得头有点疼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雨的缘故,索性不去想了。
想不起乔满的电话,也不记得到底有没有保存过她的电话。
霍英麒此刻也看不进去什么资料了,他拿出手机,翻开自己的收件箱,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。
无意中,看见近日才发出的短信,大吃一惊。
自己居然还给“爱亲亲”发过这么深情肉麻的短信?!
到底是谁啊?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?
自己的手机是有密码锁屏的,除了自己,没有任何人可以拿着手机发短信,更何况,这段时间,手机都没有离身过。
带着强烈的好奇心,霍英麒拨通了“爱亲亲”的电话。
手机响了四五声,那边才接了电话,是一个很温柔很好听的女声。
“嗯,你……你在做什么?”
总不能问“你是谁”吧?这么好听的女声,一定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,劈头问别人是谁,更让人难受。
乔满拿着手机,听见低醇的声音,平静地说:“我在回别墅的路上呢,快到了。”
说完,也不管那边霍英麒是什么反应,她仓促地挂断了电话。
同坐在后座的郭振东转过脸来,担忧地问道:“怎么了?是不是他吼你了?”
乔满摇了摇头,轻声说:“没事,先回去看看情形吧,这段时间,我知道该怎么做的。”
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,逃避也不能够解决问题,她和霍英麒之间,肯定是要面对面将事情说清楚的,尽管,她现在根本不想再提及那个问题。
来到别墅大门的时候,郭振东正准备和她一起进去,乔满转过头,对他说:“你等一会儿再进去吧,我们……一起进去,似乎不太好。”
郭振东的脚步顿住,满眼都是灰败。
乔满不敢看下去,逃也般地离开了。
大厅里只有壁灯,大家应该都各自回到房间里去了。
乔满穿过大厅,径直往后面的书房走去。
抬起头,看见书房里还亮着灯,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
来到书房,她敲门进去,看见霍英麒独自坐在书桌前看书,内心一暖。
“你?才回来的?”
女人走到书桌旁边,起初有点不好意思,终于骨气勇气问他:“你……晚上怎么办?”
霍英麒呆滞,过一会儿才说:“衣柜里还有一床被子。”
他只差没有说:“我们似乎并不熟悉,怎么可以怎么办?”
乔满咬了咬嘴唇,又说:“好吧,我先去洗澡了。”
出去那么久,没有关心的问话,也没有对日后的安排,就这么轻描淡写,甚至,比之前更要表现得不在乎了。
在热水的淋浴之下,乔满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。
她觉得很难过,很委屈,可是,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换上了干净的棉质睡衣,她走出盥洗室,扫了一眼在衣柜拿睡衣的男人,说道:“霍英麒,我会遵守一年之约,也希望你再也不要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,这样,我们以后也可以好聚好散。”
霍英麒站直了身子,无比诧异地看了女人一眼。
想起从抽屉底层翻出来的协议书,以及结婚证书,男人的脑袋里出现了乔满逼婚的场景。
他冷笑一声,转身就去了盥洗室。
乔满被这一声冷冽的笑意刺激了,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,如果给了一个男人,就不会那么珍惜了——以前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,现在看来,果然如此。
本来,霍英麒对自己还算殷勤,发生那件事情之后,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居然陡转直下。
看看现在这个轻视不屑的态度,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。
霍英麒洗澡出来,看见乔满已经将被褥铺在地板上,盖着一床被子,闭上了眼睛。
呼吸很清浅,应该还没有完全睡着。
“入秋了,地板那么凉,你感冒了可别传染给我。”
乔满果真没有睡着,她不过是不想看见霍英麒而已。
听见男人这么说,她本来想要反驳不需要他管,陡然一想,为什么要虐待自己呢?
她站起身来,抱着自己的被子,大大咧咧地就睡到了大床的一边。
“你做什么?”
“你也看见了,我不想感冒了传染给你啊。”
“我是问你爬到床上来做什么?”
“真是笑话,既然我现在还是你老婆,这个房间的一切,我都有权使用,而且,这个床,我也有权使用一半的。”
说完,乔满翻个身子,背对着霍英麒,以表示自己的不满情绪。
霍英麒想了想沙发,又摇摇头。
既然她都说了,这个房间不也有他的一半么?自然也是可以睡床上的啊!
所以,霍英麒拉开自己的被子,缓缓躺下来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,今天似乎特别累,只要一想什么问题,就感觉脑仁很疼。
翌日清晨。
乔满醒过来的时候,发现霍英麒仍旧在睡觉。
她翻过身,面对着英俊的男人,发现他蹙着眉头,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。
正要伸出手指,去点一点眉头,男人突然醒过来,瞪了她一眼。
乔满觉得很无趣,讪讪地起身。
棉质睡衣很保守,此刻更是工工整整的,一点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。
她去盥洗室洗漱,刷牙刷到一半,陡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
啊——
霍英麒吓了一大跳,急忙冲进来看看,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却见女人一脸苍白地站在镜子面前。
“又怎么了,一大早,不要叫得那么惊悚好吗?”
含着委屈的眼泪,乔满麻利地洗洗脸,来不及擦干手就往外走。
霍英麒看见急匆匆的身影不由得摇了摇头,自己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女人呢?
肯定是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,威逼利诱吧?
百度了一阵,发现超过了时间,吃任何一种必孕药都是失效的,乔满的内心真是很绝望。
她安慰自己:“哪有那么容易就怀上的呢?原来有个师姐结婚三年都没有怀上,还要去做试管呢。还有,当时她第一时间就跑出去了,这么剧烈的运动,就算有,肯定也跑得掉出来了啊。”
闭了闭眼睛,她肯定地说,不会那么容易的。
……
王安琪这段时间真是忙得很。
滨城的街头,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子在马路上飞奔。
很多人都说,那样的女子,大多是在爱中受了伤害的。
可不就是,王安琪穿着近乎是三寸高的高跟鞋,从青城路往大酒店跑。
才下飞机,开了手机就看见王思琪给她发的短信:大哥今天订婚,你来不?
才走了几天啊,滨城的变化居然这么大,有段时间没有经过这条路了,现在看到,原来的弄堂都拆迁了,幸好以前上学和放学回家就在这附近穿过,否则真会迷路。
她是要去阻止一场婚礼,她身无分文,甚至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带,她只能不停地奔跑。
王安琪盘起来的发,一动一动的,两鬓的发丝因为汗水和泪水打湿,贴在脸上。
她边跑边在心里想,待会该怎么面对那场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的局面。
脚上的高跟鞋竟一下就脱离了脚,飞了出去。
一下就飞进了一辆半开着的车窗里,那辆车正在等红灯,车里坐着一个银灰色西装的男人。
那只鞋不偏不正地砸在了男人的头上。
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。
王安琪一只脚穿着鞋,一只脚光着,就跑到了车边敲窗户,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泪水擦干,她局促小声地说:“对不起,我不是有意的砸到你的。”
男人的额头被高跟鞋砸破了点皮,他紧抿着薄凉的嘴唇,不怒而危的样子。
他正想发作,却见是王安琪。
原本清丽的佳人,此刻却是一个脸色苍白瘦弱的女人,满脸的汗水和泪水混杂着。
为她心疼一番,他将鞋递给她,附送了一张纸巾给他。
这个时候,张思源一言不发,他一贯不喜欢和脏乱的女人多说话。
尽管是他喜欢的类型,可是,突然这个样子出现,有点让人接受不了。
更何况,一般这样的情形,都是为了男人。
为了别的男人,搞得如此失魂落魄的,真是够了。
王安琪没有意识到男人思想的转变。
她点头,握着纸巾,指着他的额角问:“原来是你啊,张医生,你的额头破了,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张思源答道。他眼睛看着前方的红绿灯,显示还有十秒就可以通行了。要赶着去参加一个商业伙伴的开业典礼,不能误了时间。
她只能看到他轮廓鲜明的侧脸线条,她正欲离开时,又回头问他:“打扰一下,可以送我一程吗?”
现在还没有看见出租车呢。
后面的话自动消失了。
因为,这时红灯跳了过来,男人的车已经启动。
他的态度有点冷淡,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车随着庞大的车流缓缓离去。
张思源从车的后视镜里,看着王安琪落寞地站在路边。
只见女人手提着一只高跟鞋,突兀的锁骨,消瘦的身子,身后的那栋繁华的大厦显得她那么的卑微。
几日不见,她居然暴瘦了许多一样。
这么一个单身女子,孤孤单单地站在马路边,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,等他带着回家。
王安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张思源居然会把车倒了回来。
车在她身旁停下,从车里传来低沉的声音:“上车,走吧。”
“谢谢,东方大酒店,有点赶时间呢。”
她嘴里念着,来不及了,等她跑到酒店婚礼都该举行了。
她凄然一笑,去早一些阻拦这一场订婚又如何呢?
或许,早在他们成为兄妹关系的时候,就已经来不及了!
一个女人可以义无反顾地挡去男人身边所有的劫难,却挡不住男人的桃花劫!
“快点上车!”车里又传来他的声音。
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,就像是命令一样,她没犹豫什么,打开车门,上了车。
车里有着极好闻的味道,不是花香,更像是一种木香,浅浅的香气,让她从热气腾腾的状态,一下就回到了清凉的海边感。
张思源用余光漂着她,满脸的汗渍,连空乘人员的制服都来不及脱。
一路上,都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车开到了东方大酒店,车还没有停稳,她就打开车门跳下了车。
高跟鞋没站稳,重重地摔倒在地上,她狼狈的姿态撑在地上,手腕膝盖都磕破皮,白衬衣上沾满了污渍,鞋跟也断了。
而她一抬眼,就看见王思睿站在酒店门口,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上,迎接参加婚礼的来宾,站在一旁穿着红色礼裙的是新娘。
新娘身高一米五左右,松松挽着的髻,矮小且胖。
王思睿喜欢的,是这样的女人吗?
整个酒店一楼都被王思睿包下来了,酒店的门前挂着一条长长的横幅,写着:喜结良缘,百年好合。
王安琪看看无比狼狈的自己,再看看穿着华服高贵的新娘,她突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来这里之前,脑子里闪现过的那么多假想的画面,她想也许自己会冲上去抽王思睿和那女人一嘴巴子,然后就哭天抢地的指责王思睿的负心。
也许干脆就很冷静地上前,犀利的眼神看着这一对人,诅咒他们早日分离不得白头。
可是,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,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她只能狼狈不堪地站在酒店的台阶下,抬头仰望着上面一对璧人在笑脸迎宾。
“王思睿……”
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,声音很大,把坐在车里的张思源也惊了一下,这个瘦弱的女人怎么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?
下一秒,就应该开撕了吧?
众宾客都望向了这边,都很快就明白了,都在小声议论着,而新娘的脸色都变了,王思睿忙敷衍了一下,就往台阶这边大步的走来。
她站在原地,望着王思睿朝她走来,王思睿当新郎的就是这样子啊,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春风得意,俊逸非凡!
本来还想着,再多等一段时间,就可以和家人说清楚了。
没有想到,她才离开,自己暗恋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宣布订婚了。
一来,是男人的研究生课程还没有毕业,二来,是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。
原来,她根本就没有被邀请。
王思睿走到她身边,就像是见到了什么看不得人的垃圾一样,脸上的笑容僵着,低声说:“你怎么到这来了,你来干什么!今天到场的宾朋都是医学泰斗,你别捣乱!”
她看着王思睿的脸庞,有点欲哭无泪。
在男人的心目中,原来她就是那个喜欢撒泼胡闹的形象?
等了这么多年,好不容易挑破两人之间隔着的纱布,居然就陷入了这样的一个境地。
他曾经对她说:真是等不及了,只恨早点完成学业,只要一毕业就结婚去。
确实是等不到毕业就结婚,只是新娘换了人。
王安琪没有作声,只是望着他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像是失语了一般。
艳阳之下,她的发丝滴着汗,她知道自己的狼狈不堪。
她收到短信的时候,想了好多好多要说的话。
而今面对面,在喊了一声王思睿后,她不知该再说什么了。
周围没有一丝风吹过,空气都带着狂躁的闷热,压着人透不过气,王思睿没耐心再耗下去。
宾客们都在等着,王思睿见她不说话,便说:“你赶紧走吧,瞧你今天在做什么,这么重要的日子,你把自己弄脏的和乞丐一样,真是的。”
他说她和乞丐一般。
她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,她抱住自己,想让自己可以平静一点。
过了一会儿,王安琪才说:“大哥,你不是说……”
王思睿气得朝四周环视,又转身朝身后的新娘笑了一下,见她仍是一言不发也不走开,压低了嗓音稍凑近她耳边,对她说:“现在,你马上走,事情,我以后再给你详细解释。”
没有办法,她只得点点头,拖着已经透支了体力的身子,缓缓地离开。
“祝你幸福。”她强装出微笑,干裂的嘴唇咧出了难看的笑容。
走出两步,看见张思源的车还停在原地,于是,她走过去拉开车门。
张思源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在发生,不过是一个老套的陈世美的故事。
现在,看见女人哭着回到自己的车上,原本的好心情都被搅乱了,他冷冰冰地说:“下车!”
她掩面不看男人,只是带着哭腔说:“开车,带我离开这个地方,好不好?”
她不想自取其辱待在这个地方了,她得到了答案,她不是那种喜纠缠的女人,既然都亲眼看到了,她只想速速离开这里。
不见,再也不见是最好。
车内木香缭绕着,那么得安宁。
张思源深呼吸,他决定开车绕到远一点的地方,再让她下车,这样既自己落得清净,也算是帮了女人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