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男孩想要答应,却被年纪大点的女孩拽到一旁,警惕的目光落在靳北疆身上打量着。
显然孩子们天生有敏锐的直觉,觉得靳北疆更不好惹。
“我家刚搬到边城,是做粮食买卖的。他是我的护卫,不是坏人。”
柳芽解下荷包,拿出一块碎银子道:“我就是口渴了,只要你们带我去打水,这银子就给你们当跑腿钱咋样?”
小姑娘还想拒绝,可小男孩却已经跑上前把银子拿到手中。
“小弟,你咋能带陌生人进村呢?你忘了娘是咋说的了?”小姑娘气急。
“娘病了,要看大夫。”将银子紧紧的攥在手里,小男孩红着眼睛道:“大姐把自己卖了才换了今年的两种,要是娘的病再不好,二姐就要把她自己也卖了,我不想二姐也被主家给打死了!”
小姑娘闻言眼泪直流,却没法再说弟弟一句不是。
柳芽走上前,摸了摸男孩的头,又递了一块帕子给小姑娘,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糖果来。
“我妹妹想哭的时候就会吃一颗糖,然后心情就好了,我请你们吃。”
留一颗放入自己口中,柳芽将剩下的都塞到男孩口中,有些含糊不清的道:“我学过医,你们要是信得过我,可以带我去给你们娘看看。要是我治不了的话,再给你们娘亲大夫也成。”
小姑娘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,只是对柳芽始终保持着警惕。
大概是柳芽给的糖太甜,一路上柳芽闲聊似的和小男孩说话,倒是将这边的情况了解了几分。
如靳北疆所言,这附近的村民多是孤寡,也是英雄们的遗属。
可侯家军再如何照拂,也无法做到关注每一个家庭,一旦安置下来后就要靠他们自食其力。
但从男孩的口中,柳芽也听出他对侯家军的崇拜,还有长大以后也想参军的念头。
来到村子之后,但凡是看到柳芽二人的人,都下意识的回家关门,显然是惊弓之鸟。
姐弟俩的家就在村尾,破败的土屋让人怀疑能不能度过今年的冬天,一场小雪就能将屋顶压塌。
柳芽见过最破败的房屋,除了住过的那间茅草屋,没有比这个更糟的了。
“咳咳……咳!”
站在院子里,柳芽便听到屋里那压抑的咳嗽声,恨不能把肺叶咳出来一般。
“娘,我们回来了,还带了大夫回去。”
小男孩高兴的往屋里跑去,不给姐姐阻拦他的机会,喊道:“娘你看,我们赚到银子了,咱们有钱你给你抓药了。”
“你们真的不会害我们?”女孩犹豫的站在柳芽面前,不敢让她进屋去。
“不会。”柳芽浅笑摇头。
或许是柳芽的年纪不大,笑容又真诚的缘故,女孩最终移开身子,让柳芽进屋去,却没有放靳北疆也进去的意思。
若不是怕柳芽不安全,靳北疆也不愿进去。
“等我,很快就出来。”柳芽转身对释放冷气的靳北疆甜甜一笑,安抚道:“屋里只有女人和孩子不方便,辛苦你在院子里等着了。”
一句辛苦,让靳北疆的心情愉悦起来,转身背对着那间屋子,如苍松一般的为柳芽护航。
女孩松了口气,她真怕靳北疆非进去不可,一旦传出去她娘的名声就坏了,这村子还能容得下他们母子几个吗?
柳芽进屋和妇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,便给她诊脉。
“不是大病,只是拖得太久了,又郁结于心和贫血,才拖的身子越发弱了。”
说白了,妇人就是被苦日子熬的,小病硬生生的拖到了再不治就会致命的地步。
本是想写药方的,可想起来这户人家不可能有笔墨,柳芽便朝男孩招手道:“去灶房里捡一根没烧干净的树枝过来,我把药方写下来,你娘这病吃一个月的病就能康复了。”
“一个月?不吃了,不吃了。”
妇人一听忙摆手,这一着急咳嗽的更厉害,捂着胸口道:“咱家哪来那么多银子,娘不能再拖累你们几个了。”
男孩红着眼睛,跪在柳芽面前,重重的嗑了个响头。
“快起来,有话好好说。你娘的病花不了多少银子,我这还有些碎银子,算是借给你的,等你长大了之后再还我可好?”
柳芽忙将人扶起来,她既然来了,就没打算看热闹。
“好心的小姐,我给你做下人,只求你别让我签卖身契,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了,不能断了香火。我能吃苦也能干活,也可以少吃一点,一定会把银子都还干净的。”
男孩很感动柳芽愿意帮忙,但他知道指望着种地一辈子也还不清银子,唯有做短工还有机会。
“不,我去给小姐当丫头,端茶倒水,扫地做饭我都会,别让我弟弟走。”女孩也跪了下来,一心想要救母亲。
“都起来说话,要不然我就不管这事了。”柳芽最受不了动辄就跪下磕头。
三房的下人平日里都不许这样,何况这两个孩子还是孝子。
“婶子,你看看你的儿女,要是你撒手不管了,谁来护着他们?指望着你们夫妻俩在天上保佑吗?”
柳芽冷声质问妇人,为母则刚,可她竟由着自己病倒也不肯解开心结。
夫妻恩爱可以生死相随,但前提是没有责任的人才有这样的权力,毕竟孩子们的出生是父母的单向选择,在能自立之前根本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。
“我说你的病不重,便是有把握治好你。不瞒你说,我今儿来这边也是想建个作坊,问问村里人愿不愿意守家带地的做工,也好多个进项。”
在妇人捂着嘴哭泣的时候,柳芽又放缓了声调,对男孩道:“去村里能做主的人找来,谁家有病看不起大夫的,也都让他们过来,明儿我把药直接拉过,不用你们村的人花一文钱。”
男孩满脸惊喜的跑出门去,妇人又想跪下给柳芽磕头,却被柳芽给制止了。
来到院子里,看着逆光而立的靳北疆,柳芽小声道:“我是不是莽撞了?原本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的,结果刚才没忍住就直接拍板了。”
看到这一家人,让柳芽想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苦楚,那时若不是她代替了原主,三房的人还能有活路吗?
“是我疏忽了。”
靳北疆紧攥着拳头,仰头说了一句让柳芽微怔的话。
靳北疆一直以为他安顿好了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,却不知他们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。
或许比其他地方的遗属要过的好一些,可终究还是不够。
“这里,于很多人是天堂。”所以你不要自责。
温暖的手覆在靳北疆青筋暴起的拳头上,柳芽低低的开口,对靳北疆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