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节 风暴
即使许多年后回想起来，东方婉都清晰地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感觉。
黑暗、阴沉的林间，远远近近传来的枪声与喧闹，由于身上沾满了鲜血，她将衣服脱了下来，擦干血后扔掉了，前面的叶灵静脱下一件外衣给她穿上，夜风吹过，还是有些冷，当然冷并不是重点。
草丛与林木间匍匐前进，随时扑倒地躲避，偶尔树干旁，偶尔山石之，电筒的光芒甚至于火焰偶尔出现视野之，树林之人影重重，时而触动几人的神经末梢。 一处山石之间，叶灵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卷绷带，为东方路包扎好上手上被子弹射穿的伤口。 那道身穿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如幽灵般的林间穿梭，往往也会众人的视线显形一瞬，随后再次消失。
几年之后真相大白，东方婉自然知道了那种“高大”不过是自己的错觉，或许那是因为她始终以低伏的姿势仰望那道身影的缘故，又或者是因为那道身影表现出来的身手实太过惊人。
远远近近的近雇佣兵，而他仅仅是一个人，然而几人一路躲避过来，目力所及之处不缺乏的就是死状各异的尸体，有的是被子弹击，有的被刀锋破喉，有的是被炸弹炸飞，也有的是了陷阱而被木钎等物刺穿，有时她们也会听见这些死者的对讲机传出大喊之声，难以置信这仅仅是一人造成的效果，给人的那种混乱感，便仿佛一只猛虎进入了羊群，虽然用羊来比喻这些佣兵也实太过轻视，但放眼前却是切无比。
大规模的混乱，诡异的交火。 虽然佣兵团意识到对手人数不多之后也试图展开稳打稳扎的围捕，然而天黑之后、动手之前的两个多小时时间里，家明能够设置地小规模陷阱实多不胜数，就算不断的追逃间，他也能利用从死者身上得来的手雷布置成小型的雷区，不断地给人以“惊喜”。
四人缓慢的潜行逃亡之时，自然也有被佣兵现的时候，其一人是被东方路手的枪支射杀。 另外有两人则是出现的瞬间便被不知从哪里射出地子弹所击毙，还有一个人，到达四人不远处的时候也同样被那黑衣人靠近，这名身高两米有余、犹如铁塔般的壮汉东方婉也有印象，这人应该是佣兵团格斗技巧数一数二的人物，当初船上有一次开玩笑，他曾经随手将野牛撂倒一边。
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，枪还没举起来。 黑暗陡然冲出的人影已经他的太阳穴上来了一记猛烈的膝撞，随后几乎是狂风暴雨般地猛烈攻击，打得他根本连还手的空闲都没有，这人大概以为自己抗打击能力很强，想要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将敌人击退。 重拳一出，扫断了旁边碗口一般粗大的一棵树木，他的喉咙也同时被划开，鲜血喷出。 那道幽灵般地身影也已经再消失了黑暗之。
树林的这场战斗大概进行了两个多小时，那些雇佣兵不知道死了多少，枪声树林不断减弱，许久之后，似乎只从远处传来，四人所经过的地方，时常会看见有这样那样的尸体。 似乎是分了一件衣服给她地缘故，前方那名叫叶灵静的女孩子时常躲避起来的时候抱着身子。 缩起来抖，直到枪声消失了许久，她们还是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走走停停，终又耗了半个多小时，方才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地方。
按照叶灵静的说法，这附近似乎设置了不少的陷阱，打开电筒，山势这片地方明显地开始上升。 山间有一个小小的凹陷处。 大概四米多长，两米左右地深。 算不上是个山洞，倒像是一个小小的屋檐，一棵不知道死去了多久的古木架这“屋檐”上，倒是勉强可以用来藏人。
光芒照上去的时候，那里面鬼鬼祟祟地出来一个人影，随后轻声叫着：“灵静，你没事？”迎了上来，望见这个人，东方婉微微一愣，竟然是那个她的印象里很猥琐的同学，顾家明。
接下来，大抵都是自我介绍之类的琐碎事情，东方路是圣心学院学生会主席，灵静和家明都认识，上次的比武事件，灵静自然也大概知道了东方婉地身份，唯一比较陌生地，是一直跟着几人的那个胖子，船上地时候三个人质也没有什么自我介绍的兴致，因此东方两兄妹只知道这胖子姓付。 眼下感觉终于脱离了危险，那胖子很是激动，兴奋得脸颊彤红：
“大、大家好，我姓付，叫严杰，呵呵，我老爸对我的期望比较高……”
对于这个名字旁人倒没什么想法，家明却是微微一愣，脸颊有些抽搐：“呃，付严杰……久仰、久仰，我叫顾家明，你好，呵呵……”
此时战况稍停，东方兄妹与付胖子三人望向家明的目光都有些奇怪，即是敬畏，又是疑惑。 家明自然知道他们怀疑的是什么，当下与灵静编造一番，大抵说他们两人也是被这些家伙抓来，不过有一个外号郁金香的神秘人物救了他们，这位郁金香先生向来披着黑色的斗篷，他们两人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样貌，至于他们的船如何毁掉，如何来到这座岛上，倒不用变得太多。
这个谎言的唯一漏洞，恐怕就是那群雇佣兵时，家明一个人躲这儿却为什么没有被找出来，不过这时大家都没有太过深究，毕竟家明如果说自己就是那个黑衣人，恐怕才会被人认为是真正的笑话。 对于方才灵静这个女孩子出去救人，家明却留这里躲着，东方婉望向家明的目光。 不免又多了几分鄙夷与不屑。
方才的那次战斗，阮宗敢一方损失惨重，伤亡过半时，家明便已经与之取得了联系，要求每人占据海岛一侧，此后互不侵犯，虽然阮宗敢此时怒火烧，但眼前的情况根本看不清楚。 自己这边伤亡惨重，然而对方的火力配置自己却完全捉摸不透――虽然也有手下说对方好像只有一个人，但这种话不光听到的人会觉得荒谬，说话人本身恐怕都会觉得自己是秀逗了。
形势比人强，一时间也只能集合力量先退避一步。 归根结底，这是凭借实力吃饭地世界，船没了，谁都想拼命。 但如果拼命不成徒然送命，那就太不理智。 从对方的说话之，家明也大概知道他们将自己当成了火眼佣兵团的成员，这样算是理想的情况，至少他会认为自己这边不可能信号求救。 推算起来，双方至少可以有一两天时间的缓冲期。
对于明天就要有风暴到来的事情，家明从炮艇的电脑记录上也大概知晓，当下自然以郁金香先生的名义说出来。 随后灵静、东方婉、付严杰三个人忙碌起来，从藏起来地大背包拿出帐篷用刀裁开，将帆布蒙这个小屋檐的外面，随后用泥土缝好边缘，再以灌木大概做好了伪装，弄成一个可以暂时躲避风雨的小山洞。
另一边，家明则拿出药物和绷带来帮东方路处理着身上的伤势。 手掌被子弹打穿，手臂一处脱臼、一处骨折。 身上遍体鳞伤，他竟然还能强忍住树林行进两个多小时，对于未经过专业训练的这个男子来说，家明实要奉上一股敬意，他能成为圣心学院的学生会主席，倒也有些理由的。 不过，听到兄长口因为手臂被接上时的剧痛而出地闷哼声，东方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：“小心啊。 你倒底会不会治啊？”
“放心、放心。 ”家明笑了笑。 “我以后的理想是当医生。 ”
对于他的这个理想，灵静大感满意。 笑道：“难怪家明你老是巴结我妈呢，原来就是想让老妈收你为徒啊。 ”家明才想说“巴结叶妈妈可不止是为了这个”，东方婉微微地讽刺道：“不会是当牙医？”
家明耸了耸肩：“如果考不上好的医学科目，当然就只能当牙医喽。 ”灵静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：“我妈可不是牙医……不过就算是牙医，也没什么不好地。 ”
料不到身边的少女言语陡然变冷，东方婉微微有些尴尬：“呃，抱歉……”事实上灵静不是小心眼的女孩子，然而她却很是讨厌东方婉对家明的这种嘲讽语气。
大概将小山洞布置好，上方也大概筑起了分开水流地小小堤防，时间已经是深夜，从背包拿出压缩饼干来吃了些，约好了轮流守夜，便小山洞里各自睡去。
也不知什么时候，东方婉迷迷糊糊地醒来，天色仍旧漆黑，外面却已经下起了雨来，空气似乎还有着一股火药味，小山洞的出口处亮着一只从枪上拆下的电筒，家明坐那儿，上身的衣服解开了大半，灵静坐他旁边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绷带包扎着他肩上的一处伤口，那处枪伤，直到灵静知道，家明已经忍了大半夜。
几乎是东方婉看清楚眼前景象的下一刻，家明的目光陡然望了过来，随后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，东方婉移动了一下身子，轻声道：“怎、怎么了？”
听见她地声音，灵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，随后回过头来轻柔一笑：“没什么，前几天家明受了伤，现还没有好呢。 ”手微微颤抖着，她将染血的匕藏到东方婉看不到的一侧，没有麻药，没有其它的东西，方才只能按照家明的指示用火药杀毒，用匕将嵌骨肉里的子弹硬生生地挖出来，灵静只是想想都觉得全身都会痛，方才她笨拙的用刀之下，家明咬紧牙关所忍受住的，不知道是怎样惊人地痛楚。
“喔……”东方婉点了点头，“对了，那位郁金香先生呢？他不用进来躲雨地吗？风暴来了，他怎么办呢？”
“不知道，他不喜欢跟我们一起，但是他一定会有办法的，放心。 ”
“喔。 ”点了点头，东方婉望了一眼家明肩上地绷带，随后闭上眼睛再次睡去，黑暗，似乎又闪出了那道幽灵般的身影，她将要受到伤害时天神一般的出现，救下了她，救下了所有人，随后又如同神一般的将敌人全部杀退，郁金香……他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。 带着这样的想法，她裹紧了身上的毛毯，没有温暖的大床，没有华丽的房间，甚至这之前还没有洗澡，但几天一来，这是她睡得香的一觉。
第二天，云层开始天空变厚，上午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，大概过了午，雨势开始变大，风，也渐渐刮起来了……